本期作家 邓西
邓西，湖南人，长居海南。儿童文学作家，获第四届海南省南海文艺奖、“接力杯”曹文轩儿童小说奖银奖、海南文学双年奖新人奖、海南省民族文化“七个一”长篇小说一等奖等奖项。已出版长篇小说《路过一棵开花的树》《鲸歌岛的夏天》《秘境回声》等。《鲸歌岛的夏天》入选第十七届文津图书奖推荐图书；《秘境回声》入选2022年6月中国好书榜和中宣部出版局7月好书推荐书单。
《鲸歌岛的夏天》第35章：我看见了鲸鱼的眼睛
文/邓西
符阿公把他那条小木船留给了我。
八月三十日这一天，爷爷一大早就起床乘船去了县城，他没有告诉我们他去县城干什么，但我猜他肯定悄悄去看符阿公了。
爸爸决定带我下海去划船，他说这是他之前答应过我的。
天气好得无法形容。天空像被水洗过一般澄澈，大海宁静而祥和，仿若一面镶嵌在大地上的魔镜——穿过滢滢涌动的镜面就能进入那个蓝色的梦幻世界。
我和爸爸划着符阿公的小木船（现在叫“小凸号”）离开了码头，它仿佛一头把脑袋搁在海面上缓慢游动的鲸鱼。太阳毫不吝啬地铺照在梦幻般的海面上，金光闪耀。休渔期已经结束，大船都出了远海，拿铁的哥哥回来帮忙打鱼，两兄弟和他们的爷爷凌晨就出了海，随着红脚鲣鸟群驶向了远方。
爸爸说，这个时候渔船有可能遇上鲸鱼群，他小的时候碰见过两回——它们像顽皮的小动物，在阳光下嬉戏玩耍，弓起脊背，朝天上喷出水柱，有时候也会跃出水面，动作像跳水运动员一样优雅。
“爸，那我们今天能看见鲸鱼吗？”
“也许。”
“你见过鲸鱼的眼睛吗？”
他摇头：“没有。”
小船划进一片宽阔的海域，从这儿看去，白色的海岸线成了一条模糊不清的线。海面涌起了一个小海浪，“小凸号”被轻轻地推上了浪尖，然后又随着浪落下来。爸爸双手紧紧地握着桨但并没有划动，而是随波逐浪。
我们已经把狭长的“伤口”岛远远甩在了身后，而我和拿铁“荒岛生存”的地方这一次又找不到了。爸爸不再纠结这个问题，他说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神奇的小岛，有那么一个小地方可供一颗心栖息，但是当情绪的潮水淹没它的时候，它就消失了。然而我们并不知情，用尽力气去寻找，却不知心情开朗，云淡风轻的时候，小岛才会重新出现。
是呀，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活着的——爸爸与妈妈，爸爸与爷爷，叔叔与爷爷，爷爷与符阿公，包括我与爸爸。
一股墨绿色的海浪从远处一层一层涌过来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海水下面顶着它移动，到了近处浪却小了许多，像人走了很远的路没有了力气。“哗”的一声，它迎头撞在船头上，水沫四处飞溅。突然，我在这水声中听到了一个声音，细细柔柔的。“你做到了，做，做到了，了……”
我竖起耳朵想听清楚一些，那声音却消失了，只有海水轻轻涌动，撞击船舷发出“啪啪”的响声。“你做到了。”这是什么意思？妈妈曾经也这样对我说过，但这不是她的声音，她不在这儿。
我打了一个寒战，刚才被细浪打湿的裤子贴在大腿上，使我觉得冷。我想起了奶奶，是她，她在这儿，她一直在我们身边。我不再去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，这句话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意思，但这个夏天，的的确确有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。我做到了一些，拿铁也做到了一些，爸爸、爷爷和符阿公也是，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一些我们原以为做不到的事情。
